在這個公寓裡住了一年多, 跟左右鄰居雖然說不上熟, 卻倒也是會打交道的, 不管是平時蹓狗時, 或出門上車前, 都免不了的會碰到鄰居們, 你好我好天氣好的客套上幾句.
久而久之, 交情當然也是會進階的; 尤其是有利害關係的時候. 對門的馬拉, 是個單身的中年婦女, 安安靜靜, 從來不找麻煩. 樓下一戶夫婦搬走後, 又住進了一家三口, 目前還是點頭之交, 沒啥好說. 斜對面的葛塔, 雖說略嫌喋喋不休, 對我和少爺卻很是友善. 樓下另一戶, 是對年輕的情侶, 女孩就在我們公寓的管理室打工, 不時會提供社區裡多汁的八卦...
這些都不算什麼, 也不會造成什麼利害關係; 但是呢, 唉, 不但是 "有人就有江湖", 就連養狗, 都可以讓房客形成對立狀態啊.
一般來說, 公寓裡是很歡迎房客養狗的, 只要你乖乖的付保證金, 遵守社區守則, 大概都沒有問題. 像是我們家小花進門時, 我們不但特地上網去看了房客手冊, 還翻出租約來複習, 就怕小花不合規格. 找到 "寵物", 逐條看去, 只見上面寫著: Dogs under 75 pounds, no aggressive breeds (i.e. pitbull, husky, akita, etc.). 看明白了, 很放心的去繳了三百大元的保證金, 小花正式入了戶口.
好啦, 問題來了.
小花還沒進門時, 我和少爺通常是早出晚歸, 頂多去信箱拿個信或去丟個垃圾之類的, 很少去注意周邊環境. 但是小花來了以後呢, 我們就開始常常出門, 牽著牠在公寓社區裡閒逛. 這麼一來, 我們也就開始注意到很多從前沒注意到的人, 事, 物了. 尤其是牽著我們的漂亮小花, 常常會引的旁人停下腳步, 摸摸牠的頭, 聊兩句狗經之類; 不久後, 甚至有小孩大老遠看到牠, 就大叫飛奔而來. 雖說大人們剛認識小花時看牠身高腿長, 不免緊張; 但幾次後, 也會微笑著默許孩子們來跟小花親熱. (只是要應付孩子們回頭央求養狗的撒嬌有點煩就是了...)
然後呢, 我們也就開始注意到社區裡的狗了.
說過了, 公寓的寵物規定是, 狗必須是75 磅以下, 非侵略性或好鬥的品種; 頭號大忌就是敖犬. 可是據我們蹓狗時的觀察, 他馬的, 我們社區裡最多的, 就是敖犬!
說敖犬, 可能有人不 知道他們是什麼, 但我可以告訴你, 這種狗, 可以說是美國南方最受歡迎的狗. 為什麼呢? 來:
沒錯, 這種狗呢, 是地下賭場的生財工具. 前一陣子亞特蘭大紅隼隊那個鬥狗被告的王八蛋, 用的就是這種狗. 其實在估狗上我看到的照片更血腥, 鬥敗了的狗固然體無完膚, 但是所謂贏了的狗, 也就僅僅是 "活著站立狀態" 而已, 有缺眼的, 有傷口深可見骨的, 有肚破腸流的.... 然後你認為這些狗會被送醫院嗎? 都說了是地下賭場, 鬥狗犯法; 那這些傷重不治的狗狗呢? 就被扔在一邊, 死翹翹後被當垃圾一樣的丟掉, 或更甚者, 搞不好被拿去餵下一隻鬥狗.
再加上, 這種狗雄壯威武, 很多人就因為它的長相而挑中它; 甚至有饒舌歌手就用敖犬來當自己的藝名. 它不但是可以拿來突顯身分, 還可以是雄壯威武的象徵, 還能加強男性孔武有力的形象... 簡直可比一輛保時捷啊!
其實我一向認為, 狗跟小孩一樣, 你怎麼養他們, 他們就會長成什麼樣子. 敖犬因為先天上的, 呃, 優勢, 而被選為鬥犬, 這是它們的悲哀, 也是文明的恥辱. 可是偏偏就是有一堆沒常識又不自量力的傢伙, 一窩蜂的跟著所謂的流行走. 要知道, 這種狗會被拿來當鬥犬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光用看的好了, 那全身的肌肉, 寬闊的嘴, 有力的下顎, 這一切都是食肉的掠奪者才會有的特徵啊! 你要養一隻這樣強壯到靠北又精力充沛得可以把一個成年人拖著走的動物, 好歹先考慮一下, 計畫一下, 你要怎麼去教導它或管理它吧? 偏偏養這種狗的大部分傢伙, 都是他媽的一堆天真懶惰加一廂情願到極點, 把生命當玩具的白痴!!
好, 回到我們家來.
先是大約五個月前, 停車場另一端的曼薇拉家瞞著管理室, 偷偷的養了一隻小敖犬, 取名泰森 (同前任因打老婆而入獄的的拳王泰森...什麼狗屁心態, 一目了然). 剛來時, 它還只有我的球鞋大, 就已經是個標準的過動兒, 又加上牙尖爪利,每次看到我, 都會撲上來抓得我滿腿紅痕, 甚至流血. 隨著它越長越大, 它的項圈狗繩也越來越粗, 曼薇拉也越來越拉不住它; 每次看到他們出門大小便時,都是泰森拖著向後仰著的曼薇拉到處跑. 有時跟小花碰上了, 我們就會放它們兩個在草坪上玩一陣子, 順便聊聊天氣之類. 不過呢, 就在前天, 少爺跟我說:"我以後不想再讓小花跟泰森玩了."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曼薇拉跟我說她已經拉不住泰森了. 如果你管不住你的小孩,我當然不會放心讓我的小孩跟你玩啊!"
滿有道理的...
不過咧,問題還沒完呢. 泰森進門後不久, 樓下的安琪也很心癢的偷抱了一隻小狗回家, 取名怕痛. 這當然是因音譯啦,不然 Patron 要怎麼翻呢? 只是, Patron 是某烈酒的品牌名啊, 請問大家能想像有什麼人會把自己的狗取名為人頭馬, 金門高梁, 或強尼走路嗎?!
怕痛剛進門時, 我沒看到, 是少爺跟我說起這件事的. 我問起少爺小狗的品種, 他的報告是, 安琪很語焉不詳的說,"啊,我也不清楚..." 兩個禮拜後, 然後有一天我終於看到怕痛了,你要不要猜猜看它是啥?
沒錯,就是敖犬!
他馬的...雖說我們住在美國這個自由國度, 但是不管你再自由, 規矩總還是要守的啊! 尤其安琪還在管理室工作,完全沒有藉口啊啊啊啊!
大概是看別人養都沒什麼嚴重的後果 (被檢舉之類), 好啦, 社區裡的獒犬就這樣一隻又一隻的走私進來; 加上本來就養著的兩三隻, 現在我們所知的, 就已經有五條. 然後呢, 隔壁原來的鄰居被驅逐後 (也有一隻獒犬), 昨天又搬進來一個新房客; 看著她上上下下, 我也就敦親睦鄰的去打了個招呼. 一進門, 迎面就看到了一條狗; 大家來猜猜看是什麼狗?
當然, 別人要幹嘛輪不到我管; 只是每每看到報導, 被帶到荒郊野外去非法 "放生", 或狗狗被用鐵絲綁在後院、導致鐵絲深陷脖子、皮膚發炎哀嚎、而遭鄰居檢舉的, 絕大多數是這些可憐敖犬和白痴主人. 還有更不堪的, 敖犬被 "放生" 後, 因飢餓而攻擊、甚至傷人至死, 而必須被人道毀滅的新聞, 也是時有所聞. 這種狗也許不是天生的殘暴, 但是不適當的養育方式加上這麼強勢的生物特徵, 很容易就會造成悲劇啊!
我們所知的五條獒犬, 就有四隻是養在一房公寓裡. 這種大型的肌肉狗, 放在這麼小的空間裡, 如果不能常常讓它出門發洩精力, 或提供足夠的社交活動, 它就很容易有破壞, 或甚至反社會行為. 試想, 一隻體脂肪在五趴以下的肌肉狗, 被關在七百呎的一房公寓裡 (還要扣掉家具佔掉的空間), 每天只能出門兩三次排泄, 每次五分鐘... 這跟坐牢有什麼分別?! 尤其是, 若這隻狗又從來不跟其他的狗有互動, 它長大後不但認知上會有偏差, 也不會有學習在同儕間控制自己的力道或脾氣的機會; 這麼強壯的狗一旦發飆, 很容易就會讓對手見血啊!
泰森是唯一住在兩房公寓的獒犬, 但是它的行為, 卻是最粗暴的. 第一, 它幾乎完全沒有運動的機會; 第二, 它也幾乎完全沒有社交的機會. 曼薇拉是女侍應生, 不但工時長到三更半夜, 下班後更是筋疲力盡, 也不太可能在半夜兩點蹓狗. 她老公呢, 幾乎看不到他, 不知每天在幹啥; 就算偶而看到, 也是一臉鈍鈍的, 一附菸酒過度的長相. 他倆的兒子呢, 剛上小學一年級, 每次看到小花, 就會模擬電視上的摔角運動, 又是肘槌又是掌劈, 或是拿著樹枝作衝刺動作 (是從來沒打到小花, 不然早就被我往死裡揍了)... 像少爺說的, 我幹嘛要讓小花跟他們玩?
所以呢, 我和少爺最近就常常很積極的邀請怕痛來家裡玩; 一方面也是讓它跟小花消耗彼此的精力, 一方面也是讓它倆學著如何玩耍. 小花是很溫和的, 玩時也很有分寸; 但是如果怕痛咬了它, 它也是會反擊的. 這樣一來, 怕痛就會懂得 1) 被咬是會痛的; 2) 我咬了別人, 別人就會反過來咬我. 一來一往, 這就是狗狗的玩耍之道啊. 所謂預防勝於治療; 開玩笑, 現在它還小, 咬起人來就已經毫不口軟; 等它長大還得了?! 當然是趁牠小的時候趕快培養感情啊!
只是, 他碼的, 這個社區若是讓我再看見一條新的獒犬, 老娘就準備去動物協會提告, 然後搬家了. 這些傢伙養狗, 是用電視來養的; 也就是說, 每天狗主和狗狗在一起做的活動, 就是看電視... 碼的, 什麼玩意兒?! 像是泰森好了; 有一次我們建議曼薇拉多帶泰森去公園走走, 她居然說 "那太無聊了". 我靠... 帶泰森去公園,為的不是你好不好玩, 而是為了狗狗的成長啊! (不過我看她連兒子好像都沒怎麼在理...) (說到兒子, 你這樣明知故犯的偷養一條不該養的狗, 是給你兒子做了什麼榜樣呢?)
九月底, 才剛重新簽了一年的租約, 我和少爺就有點後悔了. 越來越多的走私狗, 越來越吵鬧的社區...
環目看去, 我和少爺真是淤泥中的蓮花, 鐵銹中的鑽石, 噴香閃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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